林清一步一步地走下楼，看清顾向东深不见底的眼睛，如古井一般的平静无波里面，夹杂着淡淡的不耐与疏离。
“可以签字了吧！”还不待她走近，顾向东就开口催促。
林清连苦笑的力气都失去了，最终站到他面前时，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，却依然倔强地挺直了背，不肯落入下风。
顾向东微微皱着眉，特别镇定地催她：“别耍什么花样，赶紧签了！”
林清只觉得心如刀割，这是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狠绝的话！
她甚至不敢相信这就是她深爱着的男人，有一种想窥探他是不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冲动。
林清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，无论他再说出任何绝情的话，也不能反驳半句。
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茶几边，拿起笔直接将那一叠离婚协议翻到最后，旁边那苍劲有力的漂亮草书刺痛着她的眼睛，她闭了闭眼，生怕自己反悔似的飞快的在另一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这是他们的名字最后一次排在一起了！
随着她收笔，林清分明听到身旁的他松了口气，幸好心已经碎得不能再碎了，除了疼了点倒也不至于还有多伤。
“那套别墅我已经转到了你名下，你可以搬到那边去。”顾向东语气平平，像在说一件公事。
“真是大气！”林清忍不住讽刺了一句。
看到顾向东的表情僵了一瞬，林清冷哼了一声。
他眉头皱得更紧，说道：“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事，可以来找我，毕竟夫妻一场。”
林清奇怪地看着他，“顾向东你脑袋没事吧？拿自己当成复仇者，保护神？”
她最后轻轻瞥了他一眼，“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得了，要是你让我的孩子受到半点委屈，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抚养权要回来！”
“我不带孩子走，是想孩子们好，而不是怕你们顾家！”
林清说完拖过箱子转身就走，她挺直了背脊，强自镇定地走出大门，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留恋。
刘嫂和余中意外地守在外面，小杨也站在台阶下，看到她，就走上来接她手里的行李箱。
“少……林小姐，我送您！”
“谢谢，不过不用了！”
林清避开了他的手，看着他诚恳地说道。
“以后，还请你多加照顾言儿和祁佑，有需要我的地方，请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，拜托了！”
她说完向小杨行了一礼，小杨局促地躲了躲。
“您放心，这是我的职责，我一定会保护照顾好两位小少爷的。”
“谢谢！”
林清又鞠了一躬，再看向余中和刘嫂，又同样拜托了一次他们多加照顾两个孩子。
尽管知道孩子们在顾家人心中的重要性，但其实，平时跟孩子们相处最多的却是这些工作人员。
她甚至有点后悔这样匆忙的签字离婚，都来不及认真跟工作人员沟通。
她一路走出去，每见到一个工作人几乎都要拜托一次，却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顾向东，自然也没发现从她转身的那一刻起，顾向东落到她身上的视线，就一直没离开过。
当大铁门在她身后扣拢，发出咔哒一声，就如同在林清心里狠狠戳了一下，眼泪再也控制不住，排山倒海地涌了出来。
随着铁门的打开关闭，这三伏天里像突然迎面刮来一阵寒风，打得顾向东不禁一颤。
他知道心里那些他曾笃定天长地久的东西，正在一点点离他远去，但他仍然咬紧牙关，忍住心尖上的那抹痛，默默告诫自己。
以后就都好了，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！
……
林清每走一步，都犹如踩在棉花上，坐上告别了好几年的公交车，看着那座豪华庄园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，才长长吐出口气。
看吧，她原以为很难的事情，也很轻而易举的做到了，她甚至都没有掉一滴眼泪。
感觉脸上发凉，林清轻轻抹了两把，心中除了疼痛，竟然也有了一阵轻松。
幸好，虽然笃定一辈子不会离开顾家，而没置办房产的她，名下还有那套老房子。
林清在熟悉的街角走下公交车，站在街头难免有一瞬恍惚，三伏天的中午阳光格外热烈，总算让她凉透了的身体感觉到了一点温度。
她想，有阳光，就不会死了吧！
走进这间小房子，林清将箱子一扔，就仰头坐进了小沙发里。
一口气还没喘上来，手机就响了，她呆了一呆，掏出来看到“乔伊”两个字，长长吸了口气。
“电话不接，微信不回，你干嘛呢？”乔伊的声音一如往常。
林清心里出奇的毫无波动，平静地说：“我离婚了，下周一就要去拿离婚证。”
电话里静默了几秒钟，随即传来一声尖叫。
“你说真的？”乔伊的声音尖了几度，“林清，虽然我嘴上说要你强硬一点，但……离婚这么大的事情，你可要慎重啊！”
“你们婚姻关系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，还有两个孩子呢……”乔伊着急起来，几句话说得有点结巴。
“我已经考虑清楚了。”林清淡淡地打断她的话，“顾凌两家的产业我会悉数还给他，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，我不要！”
“孩子呢？还有孩子！”乔伊的声音依然又尖又急。
林清苦笑道：“谁都知道，孩子留在顾家，比跟着我这个一无是处的妈好太多了，我是孩子的亲妈妈，怎么会让孩子跟着我一起受苦呢？”
“那……”乔伊顿了顿，茅塞顿开般地接着说道，“顾向东那人虽然又渣又没品，但他身价高啊，身后还有个顾家给他撑腰。你还傻乎乎的把财产全交出去了，那损失可不是一点半点，你都想好了？”
“嗯，想好了！”林清的声音始终平静如水，“顾向东是出了名的对女人大方，不仅没有拿走骏东的股份，还把如译给了我，外加gd百分之二十的股份，和一处别墅。”
“小乔，我这个婚离的也不算太冤枉是吧！”
她的声音听上去很轻松，可落到乔伊耳朵里，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悲凉。
乔伊张了张嘴，半天才叮嘱一句：“你别到处乱跑，我马上回来找你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