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ri晚宴正式开始，男士和男士，女子和女子聚一起，说着自己感兴趣话题，卢利也取了一杯香槟酒，浅浅啜了一口，只觉得这玩意酸酸甜甜，和当年为妹妹调制橘子汁味道差不多，这也算是酒吗？一口把香槟喝光，又拿起一杯白酒，他以为和自己家乡喝过一样，谁知道尝嘴里才知道，这又是洋酒，照例是一股酸气，气得他把酒杯一放，转头走向一边。
林振强、钟汉斯、周秉成几个正陪那个娃娃脸男子说话，这会儿卢利已经知道，这个人叫欧子豪，是欧裴琳颖小叔子，同时也是现欧氏企业掌门人，今年56岁，“……霍华德真是不知所谓！”欧子豪说道，“当年事情，过去也就过去了，家嫂也早已经和他说明了，居然这么长时间，兀自纠缠不放，让人讨厌。”
钟汉斯微笑着说道：“这霍华德倒也算很长情了。”
众人同时微笑起来。
卢利举步走张大东身边坐下，疑惑问道，“这……什么萧先生，底是怎么回事啊？”
“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，他是广东番禺人，祖上是做生意，家中很有钱，同乡一个姓孟人家，和萧家既是乡党，也是生意上伙伴，两家男主人关系密切，便各自妻子怀孕之后，订下了娃娃亲。当时是民国二十二年。”
“不是，不是二十二年，是二十年。”林振强插言解释道：“等两家孩子出生，正是一男一女，萧家和孟家喜不自胜，把这件事落实了下来。等年纪长大，萧远先人还不及为他们准备婚事，就临近解放，两家人都担心共党来之后，会共产共妻，便想香港去。但萧远先人却还存着万一之想，于是和老友议定，孟家转移家产香港，萧家却留广东。要是情况有变话，再议定北上或者南下策略。”
卢利深深地为之皱眉，却绝不多话，只是静静地听着，“等解放之后，开始情况还好，毕竟政权不稳，国家没有太多动荡；但等三反五反时候，萧家先人作为当地大地主大劣绅，被国家镇压——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法律程序，就被直接枪毙了。”
“……萧远是……卢先生，你们那里，像他这样人，是怎么称呼？”
“我也不是很清楚，可能是叫狗崽子吧？”
林振强扑哧一笑，给几个人解释了几句，狗崽子一词他真不知道该如何翻译，琢磨了片刻，想出一句英文，“……管他这样人叫snfbitbsp;欧子豪一愣，忽然说了一句话，众人哄堂大笑起来。
“他说，这个叫法太符合萧远人格了！”
卢利也为之忍俊不禁起来。
林振强笑了一会儿，接着说道：“据说萧远从十七八岁时其父被枪毙起，就受了乡邻欺负，一直了67年，才从广东偷渡了香港。当时他已经35岁了。和他同岁未婚妻，说来也真是让人挺遗憾，他来前两年，因为出车祸，死台湾了。”
“台湾？”
“是啊，孟家人了香港之后不久，就听中国大陆要使用武力收回香港，当时觉得害怕，认为香港也不是久驻之地，便再次收拾家眷，又了台湾。开始几年，他们家台湾生意做得非常之好，进入六十年代之后，却连连遭遇逆事，首先是女儿出车祸死亡，接着就是生意场上为人狙击，股票市场上遭了很大损失。据说孟家老主人偶发一梦，梦了萧远先人给他说，他无辜被害，妻子也一同遭难，只余下一个儿子，流落乡间，受凌辱，这些都是孟家不讲情谊下场。而现他生意受损，女儿夭折，也是因为伤了yin鸷果报所致。”
“废话！”
“可不就是废话嘛！但偏偏老人就相信了，当时孟家香港这边环境已经稳定下来，也有心把买卖运作香港去，便事先托人偷偷回国，找了萧远，并且把他带了香港。”
“这也算是好事吧？和裴大状有什么关系呢？”
“萧远刚刚香港时候，情况真是蛮惨，他大陆那边吃了很多苦头，瘦得一把骨头，简直一阵风就能吹倒似。等身体养好一点之后，开始进入孟氏企业学习，并开始掌握一点经济场上知识。孟家先人对他真是挺好，知道他会不多，一开始时候，让他孟氏企业旗下一家《华闻周刊》去上班。说来无奈，萧远因为父亲和家人遭遇，对共党怀有刻骨仇恨！《华闻周刊》很就成为香港地赫赫有名一家杂志，其中尤其以报道道听途说得一些反大陆言论和消息著称。”
“……了7年前后，孟家先人把他从周刊中调出来，转而进入孟氏企业管理层工作，这期间，出了两件事，第一是因为生意关系，认识了裴大状，但当时他认识只是欧子杰，顺便见了裴大状；第二件事就是差一点成为他大舅子孟凡盈夫妻死了马来西亚。”
“哦？这件事和他有关系？”
“事情真相底怎么样，没有人知道，但事情发生之前，萧远和孟凡盈一起马来西亚去谈生意，这一点是确证无疑。当时萧远说，生意谈妥之后，他和孟家夫妻分手，先期返回香港，但等他香港再给对方居住酒店打电话时候，却怎么也找不这两公母了——这是香港话，就是他们夫妻俩意思。”
“那，后来呢？”
“后来这件事被作为抢劫案处理，马来西亚jing方费劲了心力，但是连这夫妻两个尸体都找不，加不必提什么捉拿凶手了，因此孟家先人虽然痛苦无状，却也无可奈何。一直两年多之后，当地zhengfu要开发某一片土地，挖掘时候，找了两具已经几乎化成白骨尸体，经过检查，就是孟凡盈夫妻两个。而且根据化验，女尸当时还怀着孕，两尸三命，说起来真是惨绝人寰！当时那一段时间，这件事是香港所有报纸、杂志头条内容！”
卢利幽幽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对于普通百姓，不过是多出一份茶余饭后谈资而已，但对于孟家长辈和萧先生来说，我简直不敢想象，这是一个多么……五雷轰顶一般噩耗！”
“我同意这句话！”身边突然传来萧远大嗓门，众人礼貌站了起来，“这位后生仔说对，非常对！我契爷他老人家，就是为了此事，一病不起了。说起来，这也是我一生所犯大错误，如果我当ri不是和他们分手，赶回香港处理业务话，或者，我大哥、大嫂，也就不会遭遇这样不幸了！”
钟汉斯几个同时白了他一眼，没有说话。当年他律政司，当然，级别比现要低得多，但是也参加了引渡案审理中，这件案子后结果虽然是萧远凭借欧裴琳颖力量脱离了法律束缚，但事实重于雄辩，香港法律界9%以上从业者，都从马来西亚jing方呈递过来资料里发现了绝大部分真相！萧远现这些话，也只不过是骗骗卢利这样小孩子而已！
萧远笑眯眯拉开沙发，挨着卢利坐了下来，他和周秉成一样，都能说一口相当流利国语，“后生仔，大陆来？”
“是，天。”
“天，这个地名没听过，哪里啊？”
“距离北不是很远。”
“哦，我想起来了，当年民国时候，很多人都选择天和青那里做寓公，是不是就是指那里？”
卢利苦笑点头，“是，萧先生。”
“那么，也是偷渡过来？”
“呃……”卢利迟疑了一下，这该怎么回答呢？
萧远他神se异样，误会了，用力一拍他肩膀，“怕什么？这不是什么丢人事，我当年也是一样，偷渡过来！干你娘，顶你个肺，**你老母！”他连着骂了几声，死死咬住腮帮，神情中是一片掩饰不住憎恶和仇恨！他这种神情是如此清晰明白表露内心思绪，不要说是卢利，就是其他人，也无不一目了然。
“我真是估不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党派，简直是人类社会这个特殊肌体上一颗毒瘤！**你个老母！”
听着他这样大骂，卢利无比尴尬，他身也是党员，听着对方说话，偏偏又全部是事实，连一句反驳余地都没有！心中叹息一声，站起身来，向大厅外走去。
大厅外光线比里面昏暗得多，偶尔可以听有人说话，身边一两个男女拿着托盘经过，把鲜出炉食物拿进大厅，供客人享用。他厅中闲闲走了几步，抬头间，二楼楼梯转弯处挂着一幅油画，画框上面安装有两盏小小she灯，光线投she画布上，得非常清楚，是欧裴琳颖和一个男子全身像，夫妻两个端坐并排椅子上，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女孩儿，另外还有一个男孩子，站男人身边，不用问，这就是欧家全家福了。
卢利走上楼梯，认真着画上几个人，油画品质相当好，可以很清晰见，那个男子同样生了一张娃娃脸，和刚才见欧子豪有七八分相似，大约就是他哥哥了。卢利还是第一次参观油画作品，只觉得这种特殊艺术品……
这个念头不及闪过，楼梯上方有脚步声响起，他觉得有些失礼，赶忙想着举步下楼，却有给对方叫住了，“卢先生？”
“欧太太、欧小姐。对不起，我……”
“没什么，您愿意话，”欧裴琳颖很客气点点头，随手打开了楼梯上开关，灯光大亮中，卢利反而不好就此离开，和这母女两个站个并肩，抬头去。“这张油画，是频频十岁生ri时候，先夫安排。今天，已经差不多十年了。来我打算，和家人照一张留影，后来他讲，影像不及油画。”
“是，我也同意这样说话。”
欧晨丽突然轻蔑一撇嘴角，用英语说了几句话，欧裴琳颖拍拍女儿手臂，“别这样，频频，不可以对客人这样没有礼貌。”
卢利自然是听不懂，但他察言观se方面有着特殊颖悟力，大约猜了一点，无非就是笑话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油画这种东西而已。“其实，我上一次来香港时候，曾经买过一部德国相机回大陆去，这几个月里，家中时候，也和家人、朋友一起合影留念。当然，我所能使用胶卷都是黑白se。”
欧裴琳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心情讲故事，但还是礼貌点点头，“嗯哼？”
“我买相机是西德蔡司，质量非常好。当时拍出来照片，效果真是特别特别好，画面清晰，画质柔美。我和我家人、朋友，对此都是爱不释手。我始终认为，照相机这种仪器，实是留存记忆中美好时刻佳载体。但现见这样一幅油画，我知道我想法需要修正了。这种东西或者不及照相机那么画质清晰、纤毫必现，但另外有一种厚重和庄严味道。我想，这块画布上要是出现是我亲近家人话，我一定会生出特别特别尊敬和安详感觉。对于那些依旧活着画布中家人，我也一定会特别特别怜惜和关爱他们！哎，你们怎么了？”
欧裴琳颖和女儿对视一眼，都出彼此眼中荧光闪闪泪花！真是想不，居然会为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说话，引起心中这样巨大激荡情绪？“没，没什么，卢先生，您说得非常好，真非常非常好。”
卢利羞涩一笑，“您太客气了，我也只是有感而发，这大约就是人同此心，心同此理吧？”
“好一个心同此理！”
卢利陪着母女两个油画前站了片刻，突然肚子中传来一阵咕噜噜轻响，“啊？”欧裴琳颖和女儿相顾轻笑，“卢先生，您要是饿了话，大厅中有各式美食，您喜欢什么，不用客气。”
卢利也确实有些饿了，向两个人笑一笑，转身下楼，跟侍者身后，走近大厅长桌边，
靠近门两边位置，各摆放着一张长桌，上面是亮银se金属托盘，里面放着各种各样食品，卢利不知道，这种酒会大多是以自助餐形式展开，客人喜欢什么，可以任意自取。临近窗户地方，放着几株硕大盆栽，里面植物硕大，细嫩枝条承受不住绿se浆果重量，深深垂下了头。
拿起一个虾团塞进嘴巴，嚼了几口，是一种清甜带着生香味道，嚼嘴里，满口生津！“真好吃！”他喃喃自语说道，眼睛向餐桌，好多好吃啊！是不是每一个都像虾团那么好吃？认真找找，竟有些无从下箸之感，该吃哪个呢？中间放着一个满是酱红se小珠粒玻璃器皿，舀起一勺，略有一些咸腥气，再来一口，哇！鲜香味道充盈全身，这可是平生第一次尝美味呢！他不知道，这就是西餐中大名鼎鼎鱼子酱。
抬起头，宾客们说说笑笑，没有人注意他这边情况，他也真是有些饿了，抄起小汤匙，好一顿猛造！也不管送进嘴里东西是什么，反正能放这张长桌上，一定都是好吃！一直身边突然多出一个人来，他才停止手上动作，不好意思向旁边去，“呃！”
竟然是欧裴琳颖母女和几个女宾客站他身边，众女微红着娇靥，正带着一抹奇异微笑向他来，卢利一惊之下，竟是打起了嗝！“对不……起……呃！”
众女笑得欢了，欧晨丽却没有笑，一脸厌恶和母亲耳语几句，转身走开了，“卢先生，用得舒服吗？要是没有吃饱话，您不用客气。”
卢利深深地喘了几口气，量压制生理上不适感觉，说道：“不，我用很好，我是说，这些东西都非常好吃。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东西，真是太棒了。”
“谢谢，你用舒服，那才是好。不瞒您说，像这样晚宴，家中总会举行，不过遗憾是，很多客人都是用过下午茶点之后才过来，因此，这样东西，与其说是给来宾享用，不如说是摆上做做样子。倒是卢先生您，……遇您这样客人，才不至于明珠暗投呢！”
“那我得多吃一点了！”
“你要是可以话，都吃了才是好呢。”
卢利眨眨眼，满桌子美食，突然胆子大了起来，“欧太太，这些东西……太好吃了，我能不能打包啊？”
欧裴琳颖大大一愣，怎么还吃上瘾了吗？“那，好吧，如果你坚持话。”
卢利故意装糊涂，像是听不出这句话里婉拒之意似，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，“那就太谢谢您了，太谢谢您了！”
欧裴琳颖无可奈何，话已经说出，不能反悔，她说道：“不过，卢先生，能不能等宴会结束时候？”
“当然可以，我等结束之后再把这些东西都回去，胥云剑一定特别喜欢，您不知道，他这个人馋了。”
“胥云剑？”欧裴琳颖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，认真想想，回忆起来了，就是那个为了上一次事情从大陆跑过来男孩子，“你是说，这些东西都是要带回去给他？”
“当然了！他是我好朋友，怎么能只有我享用呢？好东西嘛，自然是要给越来越多人分享。”
欧裴琳颖点点头，只是这一问一答，她便改变了初态度，脸上炸开两道笑纹，回身招呼，“安德鲁？安德鲁？”
“是，夫人。”
“把剩下所有东西都打包，等一会儿放放好，等卢先生离开时候，交给他自己处理。”
安德鲁没听见他们两个人之间对话，也不知道前面底发生了什么，闻言只是点点头，转身下去安排了。
这件事处理完毕，欧晨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母亲身边，说道：“妈咪，切蛋糕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