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驽伸手抹了抹脸上被飞溅的肉末，将那些细碎的脂肪颗粒捻在指间轻轻地摩挲着，而后有些冷酷地笑了起来。
他其实有些不解为何楚风会突然爆裂，但是他现在有些明白了。
楚风同时身受两种道伤，自己封住了他的修为之后，道伤会逐渐地浸染他的身躯，终两种法则会在楚风的身躯之中激烈地碰撞，以楚风的身躯作为战场，他的每寸肌肤都会成为碰撞交接的前线。
但是他的修为被封住了，哪怕肉身再强悍，也难以承受两种道则的碰撞，这使得他的肉身变得无比的脆弱。
而方才楚风妄图激自己体内的力量，那股力量的确很澎湃，但是他的肉身已经承受不住三股力量的相互碰撞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，身躯被道则彻底撕裂，炸碎成为了无数碎片。
路驽遗憾地叹了口气，心想自己还没有获得将楚风的尊严完全践踏的快感，他怎么就这样就死掉了，想想真是遗憾。
了那边去怨恨穆少恩吧，我给了他足够的时间，加上今日，足足有天了。
天的时间，他都不愿意来救你。
所以，你应该怨恨的人，是抛弃你的穆少恩，而不是我。
路驽笑着，眼眸中有几分痛楚的神色，只是那痛楚很快就被疯狂所淹没，只剩下了路驽肆无忌惮的笑声在晚风之中回荡，凄厉刺耳。
木秋雨握紧了拳头，贝齿紧咬着自己的嘴唇，使得鲜红的血液颗颗凝聚成为了珍珠向外不断地沁出。
她抬起撑住地面的右手，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痕，才着应怜羞道：“怜羞，你现在回去……带着冬阳姐离开……回瑶池去，不要再出来了。”
应怜羞战战兢兢地着木秋雨，身躯直在颤抖，在战栗。
她着神情有些坚定的木秋雨，似乎意识了什么，结结巴巴地道：“姐……不要……去……”
木秋雨轻轻地抚摸着应怜羞的头，然后摇了摇头，缓缓地站起身，深呼吸了口气，才平静地道：“路上我们承蒙楚师兄照顾，至少，也该为楚师兄做些什么。”
“可是你是去……”应怜羞很想说出口的是“送死”二字，但是却还没有说出口，就已经泪如雨下。
路驽在城头上着远方的这两个身影，他直着这两个身影。
与其他在旁围观的修士不同，这两个身影是确确实实地关心着这里的变化，而不是个单纯的客。
路驽知道这两个人只怕认识楚风，也是为楚风而来，他随时可以杀了她们。
但是他不会急着杀了她们，他就是要让她们着楚风承受折磨，着楚风死，而后点点绝望，点点崩溃。
这就是路驽所想的切。
只不过那个年长些的女子似乎比他所能想的还要坚强些，哪怕动摇过，畏惧过，但是在后，却变得无比地坚定。
不过他依然把这些当成笑话，坚定的信念再坚定也不会化为可以阻挡切刀剑的盾牌，而再钝的刀剑却始终是刀剑，砍开信念这种东西，无比地轻易。
他当然不会让那个少女离开，因为他要用那个少女让那女子再次崩溃。
路驽笑了起来，他准备着出手，但是他突然见个身影出现在了木秋雨的身边。
那似乎不是个很强大的修士，从真气波动上来应该没有进入阶，但是却是个浑身上下都散着危险气息的修士。
如果路驽是头饿狼的话，那么那个修士给路驽的感觉就是条疯狗。
他也许没有饿狼强大，但是饿狼胆敢侵犯他的话，那么疯狗就会让饿狼，什么才是真正的疯狂。
这种随时都不准备活下去的气息，随时都准备好了死的气息，让路驽的手心里莫名地沁出了汗来。
他没有想，自己会被这样的人所震慑，震慑得不敢有多余的念想。
木叶按住了木秋雨的肩，没有说话，只是着远方的城头上，隔着数里与那阴鸷疯狂的目光相互对望。
“哥……”木秋雨着木叶，轻声嗫嚅。
木叶点了点头，依然无动于衷。
他来就不在乎任何人，除了自己的妹妹，世间所有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。
所以他可以眼睁睁地着楚风去死，心里没有任何的怜悯，也可以着那些凡人争相践踏，也无动于衷。
但是木秋雨要去送死，他就不能不动了。
所以他按住了木秋雨，用自己的目光着那个人，告诉那个人，他若敢来，就必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。
他知道那个人再疯狂，也还是保留了理智的，所以他不担心那个人会来。
因为就算那个人真的来了，他也能给对方留下生难忘的纪念——哪怕自己会死，但是只要秋雨能活下来，什么都无所谓。
路驽没有动，既然对方没有来找自己的麻烦，他也不愿意去找对方的麻烦。
正常的人，谁愿意去招惹条疯狗？
不过是少杀两个人罢了，多杀些凡人，便能弥补这样的缺憾。
路驽笑着，而后他个身影从西方闯入了海阳城。
他的神念在瞬间扫遍海阳城，而后落在路驽的身上。
路驽抬起头，着在落日余晖之中的那个黑色的身影，神色有些嘲蔑。
终于来了个阶的对手，自己似乎不会太寂寞了，只是这个人，是谁呢？
路驽想了好久，终于想起了在很多年前，阴山之会结束之后，整个联盟用了很长的段时间去追捕两个人。
那是医宗的两个叛逆，师傅死了，所以弟子服其劳，承担起了照顾师娘的重任——不过是在特定的地点，特定的时间。
想这里，路驽的嘴角就浮出了丝淫邪的笑容，着那张英俊的面庞的目光中更有了几分轻蔑，几分鄙夷。
“你这样英俊的男人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呢，却偏偏要找个残花败柳，还是自己的师娘……还真是有着别样的兴致呢。”路驽嘿嘿地笑道。
萧长夜的神色平静而自然，没有任何的变化。
萧长夜的性情便温和冷静，所以他也不会轻易地就被言语所挑衅，尤其是当年他对于这样的话早就习以为常了，言语这种无聊的挑衅，已经完全没有了效用。
“夺舍寄魂，邪火灼神，死气入体，道伤入骨。”萧长夜开口就是十六个字，然后长叹口气才缓缓道，“你活不长久了。”
这句话不是诅咒，也不是言语的挑衅，而是事实。
萧长夜眼就能出的事实，也是路驽知道的事实。
路驽直知道自己不会活得长久。
这具毕方的肉身给了他九阶巅峰的修为，但是却也使得他的元神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烈火的煎熬，迟早有日会被烈火焚烧殆尽。
这就是真相，这就是事实，他改变不了，所以他才会愈地疯狂。
他只想回凤鸣山庄，将余生与路紫烟度过，但是就连后的奢望都被摧毁。
绝望与恐惧，愤怒与仇恨，驾驭着路驽，使得路驽更加疯狂，肆无忌惮地疯狂。
而与凤栖梧战，更是加了他走向死亡的道路。
反正自己没有多长的时间可以活了，反正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，那么就疯狂吧，在极度的快乐之中死去，在自己还是自己的时候死去……总比有日绝望地面对末日要来得好些。
萧长夜微微摇了摇头，然后才道：“兄弟，需要我出手相助么？”
路驽着萧长夜，目光随之紧，有些困惑，完全不知道萧长夜在对着谁说话。
远方的木秋雨也是茫然地着萧长夜的背影，困惑了许久，才了木叶，道：“他在跟谁说话？”
木叶沉默了片刻，也摇了摇头，表示不知道。
但是他隐隐约约已经有了些猜想，过了许久，他才道：“夏天说过，他的元神与肉身没有必然的关联。”
木秋雨为之怔，旋即终于醒悟过来，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。
元神与肉身没有必然的关联，也就意味着肉身的伤势与元神的伤势其实是不同步的，所以之前他的肉身虽然已经接近崩朽，但是他的元神也许并不会有问题。
如果元神没有衰微，那么即便刚才肉身爆碎了，那么应该也不会死去。
现在残留在空气中的，便是楚风的元神。
而那个风华绝代，让应怜羞已经得痴了的男子，便是在同楚风的元神说话。
他底是不是知道楚风有这样的特性？
如果他并不知情，那他的观察力和感知的能力也实在太敏锐了，他的修为与路驽相比差距不会太大，但是路驽都不曾察觉他却能在达之后便察觉，这个人……底是什么来头？
她当然不知道萧长夜是医宗，医宗著名的便是医治道伤的绝学，在正常门派之中，六界之内都不会有比医宗更擅长此道的门派。
而医治道伤，就必须做对元神的波动极其敏锐，哪怕再微弱，哪怕根难以察觉，也必须要能察觉。
而萧长夜是医宗数千年来杰出有天赋的弟子，所以尽管楚风的元神波动已经极其微弱，但是他却依然可以不费任何的工夫便可以察觉。
他之所以会突然说这样句话，当然不是随口说说，也没有要打扰楚风的意思。
因为他知道楚风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准备，他所需要的，大概只是退边旁观。
“不必了大哥，这是我和他的事情。”
楚风的声音猛地响起，遍地流淌的鲜血倏然出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与怒吼，就像是有万千的生灵在哭喊般。
所有的鲜血在瞬间汇聚，凝聚成为个人形，逸散在空气之间的缕缕真气与死气都随之飘舞而来，环绕在这具鲜血所凝聚的躯体身边。
鲜血与黑色的死气相互辉映，相互映照，肃然森冷的杀意，顿时使得这尊血人，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般。
楚风的面孔浮现在血人的面庞上，而后直视着路驽，缓缓道：“我要杀了你。”